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热的烘烤着北京。空气又闷又热,仿佛一个小火星就能瞬间点燃小区的滚烫的水泥地。天通苑老七区静悄悄的,三单元楼口坐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老太太。
老太太叫朱喜芬,今年82岁了,她住在一楼,趴在她旁边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的大黄狗是她的女儿—-茉莉。朱喜芬是最早入住天通苑老七区的住户,她住一楼,在楼下还围了一个小花园。她种了玉兰、月季、牡丹、芍药,还种了一些应季的蔬菜。
“朱奶奶您乘凉呢啊?”闫小飞和朱喜芬打招呼,他皮肤黝黑,带着黑框眼镜,左胳膊下边还夹着一本书,《刑事侦查随笔》。
“哎呦,小飞你回来了啊。”朱喜芬半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了闫小飞,立马从摇椅上挺直了脊背。
“对啊朱奶奶,我考完试了回家呆两天。”闫小飞住在四单元,从小是朱喜芬看这样长大的。
“过来过来,跟奶奶聊聊天。”朱喜芬晃悠着圆形的蒲扇,在摇椅旁取出了一个小马扎。“来坐这儿”
闫小飞停下脚步,露出洁白的牙齿,来到了朱喜芬身旁。
“小飞你啥时候大学毕业啊?”朱老太低下头,从跌到鼻梁处的银边老花镜上沿看闫小飞。
“今年就毕业了。我考上咱们区的刑警队了。”闫小飞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
“哎呦呦,小飞你真是了不起啊。打你小时候,奶奶就知道你以后长大一准有出息。”朱老太笑的合不拢嘴,脸上如鱼鳞般的皱纹挤到了一起。
一老一少寒暄着,阳光从单元门楼口的柳树枝叶间照射下来,粼粼的光斑在两个人的脸上跳跃。三单元的502,吴腾飞和陈静开着空调,盖着棉被,窝在床上玩王者荣耀。
自从六楼女人尖叫了的那晚以后,连续一个月楼上晚上再也没有吵架声了。这是半年租住日子里,最安静的一个月。楼上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响动。
吴腾飞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也听不到楼上拉布拉多走来走去的的脚步声了。602养了一只上了岁数的拉布拉多,那条狗肚子很大,指甲很长。以前,在五楼经常可以听到它指甲划过瓷砖地板的声音,缓慢而浑浊,现在也一并消失了。
这天是周六,天气尤其热,窗外可以听到蝉鸣声,树叶偶尔在太阳的灼热下滋啦滋啦的响起来。“亲爱的你说楼上这两人估计是真闹掰了,两个人都搬走了吧”陈静边在手机上移动着游戏人物,边和吴腾飞说。“可能吧,这突然消停了还挺不适应”吴腾飞应道。
客厅的雪碧突然叫了起来,吴腾飞把游戏声音关小,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吴腾飞打的正嗨,叫陈静去开门:“兔兔,有人敲门,是不是你又买东西了。”
“没有啊,我啥都没买啊”陈静把脖子缩回到往被子里藏得更深了些。“你去你去,我被床封印了”
吴腾飞被她俏皮的回答惹笑了,“你这个小猪!”说着穿上拖鞋走到客厅,若无其事的打开了门。刚抬起头看到门外是谁的时候,吴腾飞的眼睛便再也没法移回到Pad屏幕上了。他有瞬间的惊诧和呆滞,仿佛回到了15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胖高的叫董刚,瘦小的叫李凯。
“你好,我们是天通苑派出所的。想跟你了解点情况。”董刚盯着吴腾飞说道,他身高180cm左右,很胖,肚子向前腆着。
“我吗?找我了解什么情况啊?”吴腾飞一头雾水,难道自己最近做的节目有什么涉嫌违禁的吗?他眉头一皱。“别误会,不是你犯事儿了。是别人的事儿,跟您这儿打听点儿情况。”李凯连忙补充道,他个子不高,留着八字胡,眼睛很大但很瘦,有点像卓别林。
“请进”吴腾飞放下手机,把门全部打开让两个民警进来。
“亲爱的你怎么不动了啊,啊啊,你快死了!啊”陈静对着门口的方向冲吴腾飞喊。
吴腾飞走到卧室,故作镇定的对陈静说:“兔兔,家里来人了。你先自己玩吧。”说完就准备关门。吴腾飞知道陈静胆小,怕她看到这阵势再吓着。“姑娘也一块过来吧。没准儿你也知道点。”董刚推了推眼镜,环顾这个不足50平的一居室。
墙上是一大片照片墙,上边是陈静和吴腾飞的各种合影,有牵着手在草坪上的,还有在海底潜水接吻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类书籍,《新闻文存》、《在乌苏里的莽林中》、《中国应用电视学》等,这是吴腾飞平时看的书,成为一名记者是他从小的心愿。
“啊?知道什么?”陈静好奇的从门缝里歪头往客厅里看,看到了两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人正站在客厅,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好,好。”陈静匆忙从被窝里出来换了衣服进了客厅。
“是这样,你们搬过来这边多久了?”董刚拿出笔,准备记录。
“2月初搬过来的,有小半年了。”吴腾飞回答。董刚斜坐在客厅的桌子前,左袖的臂章上,警察和公安两个字很显眼正对着吴腾飞的眼睛。
“你们楼上的住户,你们熟悉吗?“董刚抬头,继续询问。
“不太熟。”吴腾飞答。
“两个人平时有什么异常吗?你们觉得。”陈凯从茶几旁抽出个凳子坐下,问道。“异常?啊?他们平时就是会经常吵架,几乎每天都吵。”吴腾飞一边回想着异常是什么意思,一边说。“恩,你们最后一次见这夫妻倆是什么时候?”高个警察摸着雪碧的头,直直的看向吴腾飞。
“最后一次见很早了,可能刚搬过来这不久的时候。那次我下楼正好碰到他们也下楼。但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吵架,每天都能听见他们的吵架声。最后一次听是在一个月前吧。”吴腾飞谨慎的回答着,他心里觉得似乎事有蹊跷。
“对,最后一次听见他们吵架是在一个月前”陈静补充道。”平时有什么接触吗?“董刚笔在纸上快速的记录着。
”我和楼上的男主人有过一次在楼下闲聊,那个女人,陈静你接触过吧?“吴腾飞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陈静。
”我倒是接触过,但是不太多。有那么二三次吧。她比较喜欢做烘焙,经常烤了蛋挞和面包就会来楼下敲门给我们送来一些。还有一次,我上楼忘记了关车窗,她在楼下看到了就敲门告诉我。“陈静回忆道。
两个警察互相轮流问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关于楼上那对夫妻的情况。吴腾飞和陈静都一一回答,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董刚在门口对吴腾飞嘱咐说:
“今天感谢你们的配合啊,楼上这个女主人失踪了一个月了。她叫周雨晨,是个中学语文老师。她们学校的人说8月11日开始这个女主人就没再上过班了,这两天他们家里人来报警。所以我们过来找邻居了解一下情况。“
李凯说着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一张证件照。女孩的头发刚到肩膀,很清瘦,眼睛很大,凹陷在眼眶里,给人一种很单薄但也很温婉的感觉,算是个漂亮姑娘。
”你们如果看到这个女主人回来了,就跟我们提个醒,我们也好结案。”董刚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派出所的座机电话。
“好的。”两个警察说完就下了楼。吴腾飞看着两个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内心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失踪?8月11日?那天不是正是自己补录节目的前一天吗?”吴腾飞对于8月10日这个日子一直记忆犹新,因为摄影师李亮的失误导致他重录视频,而第二天8月11日星期五就是他每周更新节目的时间。正是由于这一周由于重录了节目,最后导致这期节目是周六才上线。这是公司成立半年以来唯一一次更改了节目播放时间。而那一天也正是听到女人尖叫的前一天。
“这么严重?失踪了?那那个男的呢?只有女的失踪了吗?女的不是离家出走了吧。”陈静咕哝着很多疑问,追着吴腾飞问。
“可能闹别扭了。没事儿,咱俩接着玩。”吴腾飞关上门拿起手机说。
吴腾飞知道陈静胆子小,怕她经常一个人在家会害怕。他回想起那一晚,那声刺耳的尖叫声过后,陈静说让他去看看。
六楼的门是虚掩着的,他到了602准备敲门。却听到门口两个人细碎的交谈声,声音很小,和平时吵架声完全不同。女人轻轻地说:“我们好好地吧。”
吴腾飞放下了正要敲门的手,轻手轻脚的下了楼。可以吵的起架的夫妻,代表两个人还在用吵架证明彼此之间的联系。无药可救的婚姻关系,是连架都吵不起来了。正像他爸妈。
两个警察到了一楼,一老一少还在单元楼口聊天。朱喜芬看到警察下楼了,立马站起身,弓着背问:“你们是不是来问六楼失踪的姑娘周雨晨啊?”
“是啊阿姨。您怎么知道的?”董刚驻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我可太知道了。我打电话到雨晨学校去找她。这学校老师说,她都一个月没来上课了。我赶紧跟她这接电话的老师说,这孩子可能出事儿了,这才赶紧让报的警!”朱喜芬一字一顿,眉头紧蹙着说。“您为什么觉得她出事儿了?也有可能有点别的事儿回老家什么了吧”李凯发出疑问。
“那不可能啊,这丫头干啥事儿都靠谱,不可能不跟学校请假她就走了,我这认识她一年多了,这孩子啥脾气秉性我最了解。”她蠕动着已经没有几颗牙的嘴说道。
“你看看这院子里牡丹花都是她给我架起来的。平时啊,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就给她打电话。她都陪我去医院。她几乎啊,每天都得来看看我,可是就这一个月,这孩子就彻底看不到影儿了。我给她拨了电话,她也没有接。这可不是雨晨干的事儿啊,这小区里的老住户们,谁不知道雨晨啊,这可是个好孩子啊。”朱喜芬说着声音有点哽咽,带着哭腔。
一旁的闫小飞,赶忙拍拍朱喜芬的背。“朱奶奶您别激动,您心脏不好。”董刚吁了口气,挪步到了朱喜芬的花园,“这是您的小花园?周雨晨帮您弄的?”
“对啊。这牡丹枝条儿脆,花头太重把这枝条压弯了,容易被折断。雨晨用细竹片给我绑上,这才长得这么好!”朱喜芬越说语气越激动。
住在六楼的女主人叫周雨晨,已经居住在天通苑老七区2年了,她话不多,却经常热心帮助小区的居民,无论是门卫大叔还是小区里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周雨晨见了都会温柔的打声招呼。这两年互联网高速发展,小区里的很多老人和文化水平低的工人都玩不溜。
作者:大望路女司机 来源: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