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2011年初,因为业务上的交集,两个年轻人成为了朋友,他们是程维和王兴。
程维,互联网领域鲜有的纯销售出身的白手起家的80后创业者,8年时间过去了,滴滴已渐成帝国。
王兴,博士不读完没打过一天工就火急火燎回国下海的70后持续创业者,10年过去了,美团傲视群雄。
彼时,程维28岁,王兴32岁,他们还不像今天这样叱叱风云,但也不是小角色。
6年友谊转眼而逝,程维惟精惟一,王兴大道若水。
只是到2017年2月14日,情人节,程维和王兴一起吃了顿饭,分手之后,程维看到了一条新闻:美团上线了网约车业务,第一站在南京。
看到消息的程维没有犹豫,指令滴滴马上停掉和美团的合作接口,并且很快就推出了滴滴外卖业务。
这不是程维的第一场大战,美团也不是滴滴的第一个对手。
事实上,程维和他的滴滴成长于狼窝,经历了中国互联网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厮杀,是一路尸山血海闯过来的。
今天就带大家来了解程维,和他的网约车帝国。
程维:从普通少年,到阿里最年轻的区域经理
1983年,程维出生在江西上饶铅山县。
与中国互联网很多大佬不同,程维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他高中时候成绩不错,但高考的时候,因为漏写三道数学题,进了一个不理想的北京化工大学,而且被调剂到了行政管理专业。
普通和平凡,是程维的起点。
因为太普通的缘故,大学在招聘会找机会的程维,似乎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此时的程维,是迷茫的。
这一年,程维卖过保险,干过足疗,一年换七份工作。
终于,他人生的转折来了:2005年,程维进入阿里巴巴旗下B2B公司从事销售工作。
在阿里,程维一干就是七年,从基层起,一路干到阿里B2B部门最年轻的区域经理,后来又升任支付宝B2C事业部副总经理。
故事进行到这里,程维可以说是已经成功了。
但他并没有满足于目前取得的成就。
程维:踏上一条最艰难的路,网约车
程维的理想从来都不是什么在阿里混个一官半职,这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小镇青年有着更为广阔的理想:创业。
在对于创业方向深思熟虑过之后,程维敏锐的发现,在出行这一方面,社会运转效率还有很大提升,因为无法预知乘客具体在哪,司机只能满大街的瞎跑拉跑活,这种方式是如此的低效率,经常让司机接不了单,乘客打不到车。
而这样的效率提升空间背后,就是巨大的商机。
2012年6月,程维从支付宝离职并创立了小桔科技,公司的创业项目是做智能出行的打车应用滴滴打车。
他用8万元找了一个外包团队,做出了第一版滴滴,但是响应率只有50%,也就是说,作为乘客如果点击“我要打车”,一半的可能会发送成功,一半的可能毫无反应。
那年夏天,程维带着团队,跑遍了北京一百多家出租车公司,对方第一句话都是:你们有没有交通委的红头文件?最终结果是,没有一家愿意用他的打车软件。他们定下两个月突破1000名司机的目标,但是40天后,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是一家叫银山的出租车公司,因为和滴滴的推广人员喝酒喝高兴了,感叹他们真不容易,才答应让他们去试一试。这家公司位于昌平,只有70辆出租车。
程维他们去了以后,发现80%的出租车司机都没有智能手机,到最后,装上滴滴软件的司机,只有7个。
经过艰苦的推广,到9月,滴滴打车终于上线了。第一天有16个司机使用,第二天变成了8个。后来才知道,司机看到手机流量哗哗的,还以为他们是和中国移动合伙,来骗话费的。
最后好不容易和北京西站签订了一个合同,慢慢才有一些司机装上了滴滴打车软件。
可是,司机装了,另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没有乘客。而如果司机开一整天,一个滴滴的单都接不到,他可能就再也不会打开了。
程维专门招聘了一位员工,每天什么事不做,就是在北京城用滴滴软件打车。打了几天,同事不干了,说“你很难体会到一个打车人的痛苦……我打车到三元桥,想换一辆车,可是司机师傅也不走,要等着拉下一个,我在三元桥无事可干,想走又不能打车,怕上车被看出我是一个托。”
第一次转机出现在2012年的冬天。
11月3日,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袭击了北京,天下起了大雪。在漫天风雪中等半天打不到车的人中,有一些人想起曾经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听说过的一款滴滴打车软件,就试着用一下看,结果很快就打到了车。
这天,滴滴的订单终于第一次超过1000单。
随后几天的积雪,让滴滴打车继续升温,用户不断增加,投资人也找上门来了。
可以说,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拯救了滴滴。
滴滴:无限战争(一)
滴滴的第一个对手,是摇摇招车。
这家公司拥有良好的政府关系和一定的用户基础,并且早已得到了红杉资本和真格基金的350万美元融资。而滴滴,只有来自程维原来在阿里的领导王刚的70万元天使投资,和自己的10万,共计80万元——人民币。
面对这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程维巧妙地采用了“追随战略”。
摇摇在广播电台打宣传广告,介绍了自己的打车软件,然后邀请用户参加一个说明会。滴滴非常狡猾地在摇摇的广告后面马上接一条:现在拿起电话拨打×××即可下载安装。结果,看了摇摇广告动心的人,装的都是滴滴的软件。
摇摇独家垄断了首都机场的推广渠道,滴滴就到北京西站买了摊位。他们设计了一套流程,可以在30秒之内就介绍清楚滴滴的功能和好处,一分钟之内就帮司机装上软件,并且附赠一张传单,详细写明如何使用。
同时,滴滴还在软件中加入检测用户手机的功能,如果用户手机原来装了摇摇,有滴滴后,就会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否卸载摇摇。
就这样,滴滴逐渐超过了摇摇,成了北京出租车网约市场的第一名。
滴滴第二个对手,是百米出租车。
百米也是一个实力超强的对手。其不仅与一众出租车公司和96103电召平台建立了合作关系,还花大价钱为出租车配备了7吋的平板电脑,解决了很多司机没有智能手机的问题。高峰时,北京至少有一半的出租车上面安装了百米公司的平板。
程维的应对手段是:派人到每一台出租车上,给平板电脑“刷机”,在上面安装滴滴打车。结果百米出了装设备的钱,滴滴一分钱不花,就在上面装了自己的软件。
据百米当时的品牌部总监孙志刚后来说:
滴滴还曾在一段时间里,通过刷单的方式,人为制造订单很繁忙的假象,让出租车司机以为滴滴上面的单子确实很多,只是因为自己手慢才抢不到。
当百米规规矩矩地遵守政府的各项规定时,滴滴却偷偷地绕开。如交通委要求司机在网约车平台注册时,必须提供身份证和服务监督卡原件,滴滴却不作要求。交通委要求打车软件不能提供加价功能,百米言听计从,滴滴却直接无视,让高峰期乘客可以加价叫车。
当时,竞争对手提起滴滴,无不说一声“流氓”。但就是这样,滴滴在北京市场站稳了脚跟。
滴滴:无限战争(二)
滴滴第三个对手,叫做“快的”。
这一仗打的惊心动魄,是中国互联网发展史的最经典战役之一。
快的,比滴滴还早两个月上线,成立于杭州。
大战之前,快的已经拿到了阿里的大笔融资。而滴滴的B轮,领投者是腾讯。
阿里与腾讯,本来业务是错位发展,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阿里有支付宝,而腾讯当时没有支付平台。腾讯有微信,而阿里没有新的超级流量入口。两家都十分焦虑。
共享出行的蓬勃发展,让阿里和腾讯都看到了希望。
网约车市场拥有几亿的潜在用户,几千万的日活,能创造10亿级的日均GMV。阿里通过快的,可以获得用户;腾讯通过滴滴,可以推广微信支付。
至此,中国互联网两大超级巨头:阿里和腾讯,迎头碰上。虽然是代理人的战争,但战况之激烈,堪称中国互联网有史以来第一。
2014年初,程维想做一次促销推广。
程维采用的是直接给用户补贴的办法。大笔的补贴下去,如同烈火烹油,滴滴的每日成交量暴涨,一个星期不到,一个多亿人民币就烧没了。
快的一看着急了,赶紧找到马云,全力跟上。
本来滴滴已经准备要停止补贴,快的一跟上,滴滴的交易数据开始大幅下滑,滴滴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程维召开了紧急董事会,通报了快的数据超过滴滴的战况。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滴滴被对手超越。
最后,董事会决定,拉上腾讯,滴滴和腾讯各自承担一半,继续补贴。
一场轰轰烈烈的“烧钱大战”,迅速进入了白热化。
那段时间,是中国的移动互联网用户最幸福的时光。打车基本上不用花钱,连平时最抠门,只坐公交、连地铁都嫌贵的人,都纷纷涌上马路打车。
到了2月,马云在“来往”(阿里为了抗衡微信而推出的一个即时通信工具)上发文,称打车软件的竞争,已经搞得马妈妈都打不到车了,马爸爸很生气。建议打车软件的朋友坐下来喝杯茶。
这等于是马云抛出了一个橄榄枝,马化腾和程维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住了,这场补贴大战,才逐渐退热。
后来统计,在这场烧钱大战中,腾讯和滴滴共计补贴了14亿,阿里和快的共计补贴了10亿多。
在两大巨头惨烈的大战之下,其他网约车基本上都被摧枯拉朽地毁灭。大战结束时,滴滴和快的的市场份额共计已经占到了98%。
不管是阿里、腾讯,还是滴滴、快的,都对这场大战心有余悸。两家开始了和谈。
最后,程维与吕传伟达成协议,背后的投资人大佬们,也都表示认可。滴滴和快的合并,程维和吕传伟同时担任联席CEO。
2015年2月14日,滴滴和快的举行了盛大联姻,合为一体。由于这天正好是情人节,这次合并,史称“情人节计划”。
一个月后,吕传伟悄然退居二线。
一统江山的程维,此刻志满意得,却没想到,更凶狠的猛兽,正在前方等着他。
滴滴:无限战争(三)
滴滴第四个对手,叫做“Uber”。
Uber于2010年10月在美国旧金山上线,很快就横扫北美市场。第2年就开始进攻海外市场,在欧洲、非洲、南美、东南亚、中国台湾,都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2014年,Uber进入中国大陆市场,这时,它的估值已经超过420亿美元,是滴滴的10倍。
与Google、Amazon、Ebay等慢吞吞的做法不同,Uber一来,就全力进攻,完全不考虑盈利,只图速战速决。
就在滴滴和快的合并的前几天,Uber创始人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带着城下盟约来到北京,给滴滴下了通牒:要么接受Uber收编,要么就被干死。
程维强硬的拒绝了Uber。
Uber的补贴,来势比快的更猛,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每天好几千万地烧。卡兰尼克成天待在中国,也不回美国了,就盯紧中国市场。
熟谙各种战争史的程维,使用了一招“围魏救赵”的方法。
Uber在中国市场鏖战正酣的时候,程维跑到美国,和Uber美国市场的最大竞争者Lyft洽谈投资入股。同时,在欧洲、印度、南美、东南亚,凡是Uber进入的市场,滴滴全部跟进去。
程维要去美国投资Lyft,投资人都不同意,包括Lyft的股东都不同意。但是程维非常坚持,还说服了腾讯、谷歌跟着去投。最后,滴滴成了Lyft的股东。不光如此,印度的Ola、东南亚的Grab、巴西的“99”,都接受了滴滴抛来的橄榄枝。
到2016年,Uber在中国市场共计已经烧掉了20多亿美元,滴滴却越长越大,Uber不仅没能干掉滴滴,自己的后院反而被逐步蚕食。
在滴滴和Uber的共同投资人软银孙正义的撮合下,Uber最终放弃了吞并中国市场的梦想。Uber和滴滴互相参股,互为董事,Uber中国所有的品牌、业务、数据、渠道、人员、设备全部并入滴滴。
至此,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最惨烈的战事,以滴滴的全面胜利而结束。
程维赢得了滴滴创立以来的所有战争,市场占有率达到90%,成为中国市场当之无愧的网约车之王。
滴滴的未来:无限的游戏
今年年初,滴滴的日子并不好过。据公开报道,在疫情期间全国皆采取严格管控措施的情况下,网约车订单量锐减,一度下滑90%。
但是,遭受了疫情当头一棒的滴滴,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低迷的情绪,反而紧接着开启新战略,表现出强烈的进攻性。
市场上,有关滴滴青桔单车、自动驾驶业务融资,国际化战略加速,试水货运、地图、跑腿等业务的消息接连传来。
疫情期间,滴滴还低调扩大了顺风车的运营范围——除了在许多城市陆续恢复上线外,今年3月27日,顺风车重新开放了夜间出行服务(20:00-23:00)。
不进则退,滴滴必须激进。
一方面,外部竞争正在加剧,滴滴的市场优势地位已经受到冲击。
瞄准滴滴的核心网约车业务,美团和阿里巴巴旗下的高德地图,都推出了聚合打车模式。所谓“聚合模式”,是指高德地图、美团等平台通过接入第三方网约车平台来提供打车服务,重在通过上下游产业链的分工协作,来满足乘客的出行需求。
相较滴滴的自营模式,聚合平台并不需要考虑自营车辆,所以经营模式也更轻,成本也大幅下降,这让美团打车与高德打车避免了重复滴滴在巨亏泥潭中挣扎多年的老路。与此同时,在为地方网约车提供大流量入口的同时,聚合平台也可以为美团、高德自身的服务生态建设添砖加瓦。
另一方面,滴滴还面临同类型公司Uber在资本市场表现欠佳的尴尬。
Uber上市后的股价表现不如人意,目前股价与上市时相比已经跌去超过22%,今年3月份,Uber股价一度跌至谷底,市值蒸发60%。受资本市场锚定作用影响,Uber糟糕的资本市场表现,加深了投资者们对同类型企业滴滴的怀疑,这对滴滴未来的IPO非常不利。
多重因素叠加下,滴滴必须加大进攻步伐。
而站在滴滴面前的竞争对手都是战斗力十足,且资源、资本也毫不占下风的硬骨头。
作为高德背后的巨头,阿里巴巴是滴滴的重要投资方之一,但显然,如今滴滴与高德已经产生了直接的竞争关系,同时,在二轮车市场上,阿里巴巴还在大力扶持哈罗单车。这意味着,身为滴滴的重要投资方,阿里巴巴的一只脚站在了滴滴的对立面上。
有一本书叫做《有限和无限的游戏》。
在这本书中,世界上两种类型的「游戏」:「有限的游戏」和「无限的游戏」。
有限的游戏,其目的在于赢得胜利;无限的游戏,却旨在让游戏永远进行下去。
有限的游戏在边界内玩,无限的游戏玩的就是边界。有限的游戏具有一个确定的开始和结束,拥有特定的赢家,规则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游戏会结束。
无限的游戏既没有确定的开始和结束,也没有赢家,它的目的在于将更多的人带入到游戏本身中来,从而延续游戏。
滴滴面临的,是一场无限的游戏。
作者:企业沉浮(头条)